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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我们是很好的朋友。』
当有人问起你和成步堂律师的关系时，你总是这样回答。
可你心里清楚：你和他的关系，并不是简单能用朋友这个词概括的。你们并不是只有纯粹的朋友关系；也并不仅仅是律师和检察官。恋人。或许这个词最适合概括你们曾经的关系。
是的，恋人。你们是恋人。曾经。你们在情人节相互赠予巧克力和爱意；你们在夜色下牵手，暗地里十指相扣；你们拥抱、亲吻、欢爱、嬉戏，回想起时你总是讶异那时的流连与缠绵，像似一个温情、轻柔、泡沫般的、绚烂的粉红色的梦。
可你与他相向而行。他是有着光辉经历的律师，你是检察局年轻的检察局长。你们是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，像是两条平行的线，没有任何交集。你与他再无联系，但你却频繁听到他的消息：你在报纸上看到有关他的专访；电视里报道着他赢得某桩大案的胜诉。你剪下有关他的报道夹在文件夹里；你看了所有有关他的新闻报道；你看见他在报道上谈笑自如，意气风发；你听人们谈论他的事迹，说他是无可取代的传说。
雪纷纷扬扬地落下，你走在街上，听着街旁的大屏幕播放有关他的报道。你曾一度绕开这条路，你们在过去经常走过这里，可你现在已经习惯独自穿过这条街道。街头传来唱诗班的颂歌，你怔了一下，忽然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。你们曾经为了这个节日，在某一年的圣诞前夜走上街头，混迹于人群，像所有准备迎接圣诞的人那样。你们在街道拐角的游戏厅里玩夹娃娃机，你们意外夹到一只戴着驼鹿角的大将军玩偶，他把那只玩偶塞进你手里。你回家后把它放在了床头。
你想起他，不可抑制地想起他。你尝试忘记他，却又无法控制自己想到他。你远离了他，你搬了家，换掉你的手机号码和座机电话；可你还是带走了你们合影的相片，没有换掉你们一模一样的手机铃声。你仍然保留着那只大将军玩偶，只是它已被扔进箱子里堆在角落任由它积满灰尘。
你偶尔也会想起你们的过去；你们重新成为朋友的那一天，在漫长的时间之后，你们终于像朋友那样坐在一起，庆祝，聚会。在那场名为庆祝你无罪的聚会上，他笑得温暖，你记得他喝了很多。你也喝了很多，灯光和酒精让你感到朦胧，他的脸似乎就有些迷蒙了。
而另一年的圣诞，你们吵了一架。于是你们各自走各自的路，像小孩子一样赌气，谁也不理会对方。那一天人很多，你走着走着，才注意到你和他已经被人流冲散。你下意识回头望去，却发现人群让你看不见他的踪影。你急忙回头去找，说起来也是好笑，有一瞬间的慌乱让你根本就想不起来手机这种东西。你只是匆匆忙忙，逆着人流回返，一次又一次拨开周围的人群，试图在人群中找到他。可是人群之大，人流之密，又岂是那么好找的。你站在人群中，恐慌，甚至有些茫然。你有一瞬间真的要觉得自己找不到他了。
『』你听到了呼唤你名字的声音。你回过头，你看到他，他站在不远处看你。你们隔着人流对视。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些惊讶、困惑、不解。但看到你脸上的神情，他的那些目光都消散了，他有些好笑地，缓缓的，带着些许温柔地叹了口气。
『我在这里啊。』他说。
你向他走去，一步，一步，你的脚步越来越快，他的脸逐渐逼近了。你吻了他。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他。他对你的行为露出几分讶异，但他用另外一种方式回应了你。他狠狠地回吻你，激烈，略有些强硬和辛辣，少了他平日里温柔得小心翼翼的态度，似乎之前的那些争吵，那些矛盾，都不重要了。你们唇齿纠缠，你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，你意识到他在这里，他没有离开你。你意识到你是爱他的。你爱他的吻，爱他的一切，他对你来说是有多么重要。
可你们却都已经成为过去了。即使有如此多的回忆，你也不愿再回忆起。你想那些都过去了、消散了，你不打算再爱他，而那些记忆也只会渐渐褪色。你们不再是恋人，也没有人知道你们曾经相爱过。
你忽然嗅到了蛋糕的甜香；你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蛋糕店——香气就是从那里飘散出来的。你忽然想到要买个蛋糕，你们曾经共同分吃一块印着你们头像的蛋糕；那听起来很滑稽，可你们还是把那块蛋糕就着那些高热量的甜得发腻的奶油吞了下去。你走进蛋糕店，你挑了一块以蓝莓为基底的、点缀着蔓越莓的奶酪蛋糕。你漫不经心地接过打包好的蛋糕，在店员热情的笑容里走出店外，骤然寒冷的室外与温暖如春的室内的反差让你冷不防打了个寒噤。
你想要加快脚步，可你才没走几步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经意间从你身上掉了下来。你低头看去，你的钱夹静静地躺在地上。你捡起钱夹，可钱夹里滑落出某件东西，它像是落叶般的飘到了地上。
你看清了那上面的内容。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。是你们第一次的合影。你站在镜头里有些拘束地笑着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，但你们的神情看起来都洋溢着喜悦和幸福。你的手指不知为何忽然颤抖起来，你觉得手中蛋糕的分量是如此的沉重。你拿不动它了。蛋糕跌落在你脚边，奶油洒了一地，和积雪混在了一起。你低头怔怔地看着那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，你忽然意识到，你仍然是爱他的。你还像过去那样爱他。
飘雪覆盖了那张照片。他温柔的眉眼，就已经看不清了、模糊了。